东山雪霁——史新骥新作展
2018.07.08 – 2018.09.08
新闻稿
十年前我曾经到访过史新骥的画室,当时他正在创作一批“神怪”主题的画作,将现实、历史和神话混杂在一起,体现了某种的自由不羁与神思翱翔。出生于河南商丘的史新骥,说“自己打小就喜欢看武侠片”,崇拜的就是那些行走江湖的“侠客”,当然后来在央美版画系就读的他,也迷上了晚明的陈老莲、清代朱仙镇的年画还有《山海经》,于是“神神怪怪”好像就这样在他的心里“住了下来”。
和很多同校同系的前辈一样,毕业之后的史新骥很少再创作版画,不约而同地转向了油画或者新媒体艺术。史新骥在稍作尝试之后,很快还是选择了油画作为自己的创作媒介。一者他喜欢平面性的视觉,二来他迷恋油彩挥洒的自如畅快。对油画的坚持,在如今已经成为了史新骥每天的“修行”,他说“画画就像是每天的日课,而沉浸在画室之中才能切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我不得不说,画画在现在的确是一件“苦差事”。在观念艺术和新媒体的盛行时代,画画不仅要“血战古人”,也要接受各种新艺术形式的“挑战”。当然,史新骥对绘画的坚持,更多地来自于自我心性的需要,所谓的“修行方式”,但是其中无疑也包括了对艺术内在规律的自省与悟道。史新骥首先认识到绘画所具有的“经典性”,它的传统博大精深,因此是当代艺术创作可资参阅的价值系统;其次艺术家也赞赏绘画创作方式的个体性,而个体性的创作方式在日趋群体化的现实生活中已然越发的“稀缺”:它激励着个体的“离群索居”而“寂然独立”。
其实,绘画让史新骥有意识地远离浮躁的现实,却让他更亲近了自然的真实。上学时候的史新骥就特别喜欢“下乡”的生活,只是这些写生性的作品在当时还带有太多的学院气息,此外,“写生”也往往令创作者拘泥于眼前的物象,无法摆脱现实世界中的各种“约定俗成”。史新骥现在的“下乡”,更像是某种的生命体验,一方面强调的是“阅世”,即深入感受生活,用自己的情感去经历生命的时刻,一方面则刻意保持内在的“真心”,他说“越纯真,越感性,这样才能感人至深”。于是,他近期创作的“山水”系列,不再是去反映自然物象的相互制约又普遍联系的客观规律,而是通过理性化的情感创造,竭力摆脱掉现实世界中的各种羁绊,摆脱掉时间、空间中的限制,去追求艺术创作自身的完满自足。
正因为如此,史新骥在语言上能够逐渐走向抽象。抽象,既是人类自主意识的思考与思辨,更是艺术走向自觉与独立的表达形式。在他的新作中,艺术家所描写的物象合乎自然但更接近于想象,抽象也让史新骥对自己的创作进行了某种的“纯化”,这不仅仅停留于语言与形式的层面,更是思想与观念上的进展——艺术家似乎已经认识到“思无疆”而“意无穷”的道理,也就是说艺术创作的真谛不再是“写境”而是在于“造境”。
所谓的“写境”,是创作主体对现实的忠实再现,虽然依托于主体对现实世界仔细观察的基础,也往往寄托了创作者的情感与愿望,但是它常常流于表象;所谓的“造境”,是主体对现实的升华与提升,其目的是主体通过想象和联想的方式而建构起来理想的境界。这个理想的境界就是“意境”。史新骥越来越认同中国传统的文化价值,但是这种认同不是那种的“因循守旧”,而是创造性的“转变”。譬如艺术家提出了“东方诗性”的说法,但其宗旨就是通过个体的创作重归“意境”的创造。
史新骥的方法是从“小处入手”。譬如他的很多新作,画面所描写的都是普通寻常的场景,就像是北宋赵大年的“小景山水”或者南宋马、夏笔下的“边角之景”,强调的是主观的剪裁、刻意的留白、空间的转折和色彩的流淌。史新骥还有意识地保留了某种的随性,以对应于画面的“生机”或者“机趣”。毫无疑问,史新骥从“小处入手”的方法所要营造的是“幽微”的意境,它更像是抒情而轻松的“慢板”,绝非交响曲般的“壮阔”。
正如王国维所言,意境有大小,但不以大小分优劣。“壮阔”与“幽微”之别,既体现为艺术家创作取向上的多样性,也体现为东方意境表达上的多样性。史新骥并不斤斤于意境“大”、“小”之辩,他明了意境与人格一致的古训,即所谓“有境界则自有高格”。于是史新骥就有了更高远的人生目标:一方面艺术家常常以艺术为“修为”,磨炼着的是自己的性心,培育着的是自在的心灵,一方面史新骥更希望在自己的艺术中达致“忘我之境”,即物我合一的境界。所以在他的“山水系列”中,我们已经很少看到“人”的存在,因为“以物观物”方入“无我之境”。不过,史新骥仍然是个画者。在画中,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艺术家是如何将创作视为载体抒发情怀和表述理想的,只是史新骥越来越懂得让自己安静下来,把体味到的人生的豁达与释然,最终落实为观众面前寂静祥和的一派美好图景。
赵力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艺术史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