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新骥 – 若水集

2015.03.29 – 2015.05.25

新闻稿

流水記

李啸非 中央美術學院博士後

看新驥畫畫,容易使人迷惘。一團的童稚天然,又處處周嚴妥當。學院中煉出來,煉得全然不顯,得要特殊的機緣。新驥是在鄉土中國裏的人。那會有祠,有廟,有集上的字畫攤,也有漆匠、鋦匠和木工。他們不建立邏輯,而是用本能去體現文化。由這系統走下去,有望成偉大的匠人。但矛盾也有,就是生不出意外。要生出得帶著它們,又不能太執于。新驥生在現代,骨子裏卻像從前,帶著進了美院,一直帶到現在。他不管素描油畫,都是在畫綫。綫不是用來畫畫的工具,綫本身就是目的。你看他的畫就會明白。綫是結構,和看見的皮相無關,他關心的是如何生長,皮相是捎帶著。這樣,山頭和皴染才有關係,舟橋、草樹和行人才能融成一回事,成了活的模子。中國的山水是依這活模子長的,模子死去了,又生出模子。現實主義技法不是表現不出來,是表現出來也讓人覺得無味。

新驥在前年一次寫生時迷上了紙本。起初是為方便,不意卻掘了泉眼,走到他命定的新境。材質不簡單是氣息,材質暗合了情懷之需。紙是草木的來世,水色是揉碎的山石,筆墨是通靈後的空無。紙卷上的山水,比眼前山水更永恆,也更孤獨。新驥迷戀的或許就是這脆弱的圓滿。他愛寫樹石,也應了這圓滿。亂石中一二枯槎,遠山外幾抹紅雲。這是竹林七賢和倪雲林的棲身地,也是曲終人散的永無島。筆法創造母題,又被母題激出。他本來喜歡率性出鋒,現在是迂迴,距離合適就是最短。他自渲染中尋找確定,每一筆出去,再看它回環,不為著走多遠,一個一個模子搭連起來,就成無窮。形輪廓也是間接的,綫是兩塊暈染間的壓痕。間接產生模糊,修辭生出意外,這是芥子園的基因,也是民間和文人的共體。

新驥的每一次變化,都是更真實地回到自己。層層的積染撞彩,如磨洗後的超然。青春期的混沌自有一股力量,那已經過去,眼前是自在不變。不變要回到本心,心在身外,也不厭這身皮囊。漩渦和石頭糾纏,河流從沒停過。那就是現在,一如流水般從物之上掠過的心。

乙未年的雪來的遲,去新驥畫室時正趕上。東行的車上,飄飄灑灑地下,一路看不厭。畫室前有幾棵梧桐,兩隻喜鵲正在築巢。雪漸漸停了,新驥說有好風景,向南行,寒林漠漠。走在雪上,我忽然想問他:你覺得什麼事最快樂?

新驥笑了:“我正在體會似與不似之間的妙處。”

乙未春日潁川識於拾露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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