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芳的小宇宙

文：田恺

江芳的绘画看起来象是一种抽象绘画，其实不然。即使是形式上类似抽象风格，其形象来源和精神上也与抽象绘画大相径庭：她实际上是在用布面油彩模拟自然。比如，雪花、锈迹、细小的墙面裂纹、头发、自由蔓延生长的细菌等等。如果非得追溯和归类，她的作品气质更接近于意大利画家封塔纳（Lucio Fontana）。封塔纳将画布刺穿，弄出很多小洞，将孔洞与厚涂结块的颜料结合，打破了绘画和雕塑的界限。江芳的绘画也只是将画布和颜料作为一种媒介，突出材料的质感来直接表达模拟物的质感。她的很多作品也并非是在平面的空间想像里完成。由于借助了雕刻，纹裂等技法，画面简单直接，看似并非手绘形成。

从这一点上讲，江芳尤其类似一个从事架上创作的“贫穷艺术家”。兴起于意大利1960年代的所谓“贫穷艺术”，形态上就是用最朴素现成材料——树枝、金属、玻璃、织布、石头进行拼贴、组合，多以装置为主，其意义在于揭示了人类经验的重要性。在这样的创作中，艺术家不是作品的主宰者，艺术家对材料的体验，观众对作品的体验都成为创作的组成部分。江芳在作品里自己并未有意识地组织绘画语言，而是任由颜料自己“开口说话”。对自然的模拟生涩而富有情趣，有别于罗克斯·佩尼（Roxy Paine）的机械和无机感，也有别于西班牙艺术家巴克罗（Miquel Barceló）的强烈的手工感和超现实格调。江芳所着力表现的一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代表了女性艺术家对事物观察入微的特质。密密麻麻的铁锈色的小圆点在亮色铺就的背景里滋生蔓延，传递了巴赫平均律的乐感，又略微显得有点神经质。

所有这些作品，都不是平常意义上的绘画。而是画家本人的“小宇宙”的体现。借助寻常的工具，借助简单的技法，这个小宇宙成为一种自然能量在画面上的流淌。这种流淌有时候是控制的，有时候又是失控的。当可控的时候，江芳创造了一个自然。当失控的时候，江芳则发现了一个自然。对于她的画面来讲，发现一个自然恰恰是最值得珍贵的。